我的翻轉老實說05

罩門是家庭功能

還是想要從這樣的幾個場景說起:
第一個畫面:
  好不容易好說歹說終於出席的鄉下家長(大部分是阿公阿嬤),在親師座談的現場被老師校長聲嘶力竭耳提面命好說歹說回家要陪孩子讀書,不要一直看電視,心裡的OS可能有這些:

OS1:我都在外面或在工廠工作了一天,又累又熱,回到家只想開電風扇吃飽飯看世間情,你還要我督促小孩寫功課?
OS2:小孩子在學校上了一天課,回家還要念什麼書啦?
OS3:家裡的菁仔(檳榔)還沒剪完,念書能當飯吃逆?
OS…

第二個畫面:
  在外面或在工廠熱了一天累了一天的爸爸或媽媽,回到家吃飽飯打開電視,房間裡的小孩傳來一聲:爸(媽),你電視小聲一點,我在寫功課讀書ㄟ~
  
第三個畫面:
夜市攤人潮漸少,被依親的長輩抓來幫忙擺攤的小孩安靜的躲在角落,長輩問:你在幹嘛?
孩子說:我在畫圖.
問:畫什麼圖?
答:國文的圖.
問:國語也要畫圖?

第四個畫面:
孩子的爸爸跟爸爸的女朋友在喝酒聊天,雙雙醉倒之後,孩子躡手躡腳的收拾客廳裡電視機前的那一方茶几,然後攤開作業,終於有空間可以寫字.

我還可以舉更多的例子.
更多更多在我的,還有你的教學現場看過發生過的下課後或者假期狀況.

我想問:哪一個會對家長產生影響?如果產生影響,是什麼原因讓影響產生?

這些都是所謂的弱勢家庭學生的生活常態.

家庭弱勢不一定在偏鄉,只要家庭失去功能或低功能都叫弱勢.
教育優先區(EPA)本來就不是因為區域而定義,而是因為學習條件的disadvantaged,包括經濟不利、文化不利、社區不利、家庭不利-特別是家庭不利.
核心問題是:既然是家庭弱勢,尤其是低功能的家庭,老師很難直接接觸甚或改變家長,因為弱勢家庭的同住親人對於學校教學的參與度普遍是低的,除了一年兩場的親師座談之外,偏鄉老師跟這些親人關於教學的想法互動幾乎沒有,但偏偏親師座談會來的沒幾個,況且我們都知道:原本就關心的親人才會來.那些習慣不來的親人,才是"目標對象"-需要被改變的親人,偏偏他們不會來.
  這些親人當然也不怎麼會關心教育潮流,不怎麼有興趣接觸教學資訊,更幾乎不可能參加所謂的講座論壇.
  但,換個角度想,這樣的不參與或冷感不也是身處偏鄉或EPA的教師夥伴們進行翻轉的優勢?
自以為是的家長比沒有意見的家長更麻煩.
城市的教師夥伴們一定懂我的意思.
翻轉教學如果有家長參與或陪伴最好,不然至少要支持,起碼不能扯後腿.
  退一百步說,把上面這一句的翻轉拿掉,就已經是許多教學現場的夥伴們企求的夢想.
在城市,過多的介入是干擾;但在偏鄉,特別是在EPA,不參與是一種無力,但何嘗不是一種優勢?
城市的家長要改變需要社會氛圍的文明進步,就留待其他專家努力.
  我們的偏鄉經驗是:一個願意翻轉的老師在任教的班上改變幾個學生,幾個學生在校內改變幾個老師在家裡改變幾個家長,被改變的幾個老師改變一群學生,一群學生改變大部分的家長改變整個學校.
  要改變家長之前先要改變的是:不願意的老師.
  分享我們在這一部分的努力與實例.  
  我們試想一個狀況:
  下課時間,一個學生跟一個老師在走廊上不期而遇,學生跟老師說:
  老師,我可以背這個禮拜的國文抽背進度給你聽嗎?
  即便這個學生不是這個老師班上的,即便這個老師不是任教國文的,即便這個老師再怎麼不願意再怎麼假裝再怎麼委屈(噗哧~),都會說一聲:好啊!
  然後,等這個學生劈哩啪啦背完了2分鐘的進度,這個老師還會自動的補一句:很棒,繼續加油!
  不是嗎?
  即便不是所有的老師都會這樣做,但是會這樣做的老師一定超過七成八成甚至九成.
  因為一個老師之所以是一個老師,內心都有一顆火種,火種或大或小,但一定都有的,我們在教育現場這麼多年一定都知道,這顆火種如果是上級來點(由上而下),一定很難點,就算點燃了也很快的就會熄滅,所謂人在政策在,人亡政策亡,長官來來去去,政策當然也來來去去.
  但如果是學生來點燃呢(由下而上)?而且是周而復始地來點,那麼點久了就會成真,習慣就會成自然,因為沒有一個老師會拒絕主動學習的學生,滿足一個學生的學習需求不過就是一個老師教學專業水準的最低要求而已.
  所以改變老師的願不願意,在我們這裡,我的經驗,是從改變學生的想不想要開始.
  翻轉不就是要讓孩子想要?
  翻轉不就是讓孩子回到學習的主人身分?
  翻轉不就是透過課程設計教學改變讓孩子的學習飢餓?
  孩子是分子,老師是分母,一個願意的老師改變了幾個孩子,幾個孩子改變了幾個老師,當分母越大,能承擔能影響的分子就會越多.
  分母與分子的關係就像雞生蛋,蛋生雞的輪迴,第一個願意的老師是影響這個輪迴是正向往上或者負向沉淪的關鍵因素.
所有的策略或嘗試都有可能失敗,我們也曾失敗,一直到現在還是經常失敗.
但我願意對話,檢討,修正,再嘗試.
我就是願意是個分母.
   越多分母影響分子翻轉,翻轉分子成為分母.
   越多分母,越大翻轉.
   不是嗎?
  這幾年在我的班上進行的MAPS翻轉教學實驗,帶來了這一班20個偏鄉孩子在課堂裡忙著想要學習並且在會考拿到7A13B的驚喜,更帶來了校內其他老師在三年中跟著或大或小或多或少嘗試翻轉的感動,也帶來更多學區家長在臉書或在見面的場合,或追問或細問或肯定或支持翻轉課堂的想法與做法.
  我完全認同"台灣教育的下一步,要從教師的尊嚴重建開始",有專業,才有尊嚴,拿出專業,才能重建尊嚴.
  重建尊嚴不是翻轉的目的,拿出專業進行翻轉成就孩子才是.
  在明白的教師與不明白的家長之間,願意的教師與不願意的教師之間,需要多一個中介,那個中介就是孩子.
  而啟動那個中介的關鍵因素,就是一個或者更多願意的老師.
  這不就是starve children的概念嗎?
  一個願意的老師在任教的班上改變幾個學生,幾個學生在校內改變幾個老師在家裡改變幾個家長,被改變的幾個老師改變一群學生,一群學生改變大部分的家長改變整個學校.
  多幾個願意的老師,就多幾分想要改變想要翻轉的力量.
  這些力量就是分母,能承擔能影響能改變能翻轉分子變成分母.
  要在弱勢家庭或EPA翻轉的罩門是家長,開門的鑰匙是學生,而啟動鑰匙的那一雙手是更多願意的老師.

後記:
1.昨晚是本校這一學期的親師座談,全校共75戶左右,但來了將近50個家長.新到任的校長說,他過去服務的學校也是偏鄉,學生數比爽中還多,但親師座談如果來10個就不錯了,而且絕大部分還是家長委員,被校長電話盛情邀約來的,他說:真的一直在感受爽中的奇蹟.
2.下禮拜開始,任教班級要在臉書開設國文社團,是家長要求的喔,然後經過與同學討論一致通過,以後就可以共同參與課程進行的紀錄,共重要的是:朝向更完整的自學前進了.雖然還有一大段路,但開始就令人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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